嬴政深吸一口气，他看着眼前这个只有三岁的小孙子。
这个孩子，先是献上亩产千斤的神物，又是提出了足以改变战争格局的两个建议。
这已经不能用“聪慧”来形容了。
这是妖孽！
是我嬴氏的麒麟儿！
“好！好！好！”嬴政连说三个好字。
他走上前，一把将嬴宸抱了起来，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。
“不愧是朕的好长孙！”
嬴宸被他扎人的胡子蹭得直痒痒，咯咯直笑。
“那皇爷爷，孙儿的功劳，能不能抵消私自出宫的过错呀？”
他顺势搂住嬴政的脖子，开始谈条件。
“孙儿还想出宫去给皇爷爷找宝贝呢。”
“而且，这两件大功劳，可不能分给赵高。”嬴宸还特意回头，指了指跪在地上的赵高。
赵高的身体猛地一颤。
嬴政的笑意收敛了一些。
他把嬴宸放下，重新走回御座。
“你纵马出宫，确实危险，这是过。”
“但你献上地瓜，提出马镫与马蹄铁，这是天大的功劳。”
“功过相抵，朕准了。禁足和抄书，都免了。”
“谢皇爷爷！”嬴宸欢呼一声。
“至于韩谈……”嬴政的视线转向那个从头到尾都伏在地上的宦官。
“护卫不力，连个缰绳都拉不住，着实无用。”
韩谈吓得魂都快飞了。
嬴宸连忙说道：“皇爷爷，不怪韩谈，是我自己跑太快了。您就饶了他吧。”
嬴政哼了一声：“死罪可免，活罪难逃。罚俸半年，小惩大诫。”
“奴才谢陛下天恩！”韩谈感激涕零，对着嬴政和嬴宸连连叩首。
最后，所有人的注意力，都集中到了殿中唯一还未发落的人身上。
赵高。
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。
嬴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。
“赵高。”
“奴才在。”
“身为中车府令，掌管宫中车马。长孙骑走烈马，你却毫无察觉，致使宫中大乱，此乃失职之罪。”
“你，可知罪？”
赵高磕头如捣蒜：“奴才有罪！奴才罪该万死！”
“万死倒不至于。”嬴政的语气很平淡。
“既有失职，便该受罚。”
“来人。”
“将赵高拖下去，罚俸一年，另，笞二十。”
笞二十！
赵高整个人都懵了。
他本以为最多就是罚些俸禄，申斥几句。
毕竟长孙殿下安然无恙地回来了，还立了大功。
可皇帝竟然要打他的板子！
这不仅仅是皮肉之苦，更是奇耻大辱！
他身为中车府令，皇帝近臣，何曾受过这种刑罚。
两个虎背熊腰的卫士走上前来，一左一右架住赵高的胳膊，就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把他往外拖。
赵高还想求饶，可对上嬴政那毫无波澜的脸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他知道，今天这个亏，是吃定了。
殿内，只剩下嬴政，嬴宸和蒙毅三人。
嬴政的心情，前所未有的舒畅。
蒙毅也是一脸喜色。
今天这一趟，真是来对了。
大秦，未来可期啊。
……
赵府。
卧房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和药味。
赵高赤裸着上身，趴在榻上，一个老寺人正小心翼翼地为他背后的伤口上药。
二十记笞刑，打得他皮开肉绽，血肉模糊。
每一下药膏的涂抹，都让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一下。
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老师！”
公子胡亥闯了进来，他一见赵高背上的惨状，脸色都白了。
“父皇怎能如此对你！”
赵高费力地侧过头，对那老寺人挥了挥手。
老寺人躬身退下。
“公子，是奴才失职，陛下赏罚分明，奴才心服口服。”赵高的声音嘶哑，却听不出半点怨怼。
“可……可那嬴宸不是没事吗？还立了大功！”
胡亥忿忿不平。
“就因为他，害得老师您受此重罚！”
“公子慎言。”
赵高低声告诫。
“长孙殿下献上神物，乃是大秦祥瑞，奴才受点皮肉之苦，算得了什么。”
他顿了顿，语气幽幽地补了一句。
“奴才本意，是想让长孙殿下骑上那匹成年战马，历练一番，谁知……唉。”
胡亥听出了弦外之音，却没深想，他更关心自己的事。
“老师，您这一养伤，不知要多久。”
“父皇布置的功课，我一个人可应付不来啊。”
赵高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“公子放心，奴才这点小伤，不碍事。只是这几日，不能亲自指点公子功课了。”
胡亥的脸垮了下来。
赵高趴在榻上，闭上了眼睛，遮住了其中翻涌的情绪。
鞭子打在身上，更打在他的脸上。
凭什么？
凭什么他嬴宸一个三岁小儿能安然无恙，还能得天大功劳。
而自己，这个中车府令，却要替他的过错受罚？
这笔账，他记下了。
……
长信宫偏殿。
韩谈跪在地上，对着嬴宸砰砰砰地磕头。
“奴才多谢殿下救命之恩！殿下大恩大德，奴才没齿难忘！”
嬴宸被他这阵仗搞得有些手足无措。
“行了行了，快起来吧。”
他上前想把韩谈拉起来。
韩谈却执意磕完了三个响头，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。
“以后好好当差就是对我的报答了。”嬴宸拍了拍他的胳膊。
韩谈连连应是。
嬴宸左右看了看，确认四下无人，然后神秘兮兮地从自己宽大的袖袍里掏出了什么东西。
三个沾着泥土的、纺锤状的块茎。
正是地瓜。
韩谈的嘴巴大张。
这不是献给陛下的神物吗？
长孙殿下是什么时候藏起来的？
“殿下，这……”
“嘘！”嬴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。
他把三个地瓜塞到韩谈怀里。
“去找些干柴来，咱们把它烤了。”
“烤……烤了？”
韩谈感觉自己的舌头都打结了。
“殿下，万万不可啊！此物珍贵，若是让陛下知道了……”
“这不是给皇爷爷的，这是我私藏的，我发现的东西自己留几个怎么了？”
嬴宸理直气壮。
“再说了，不尝尝味道，怎么知道哪种做法最好吃，以后怎么推广给百姓？”
韩谈被他这套歪理说得一愣一愣的。
“快去快去，我饿了。”嬴宸推了推他。
韩谈抱着三个沉甸甸的地瓜，心里天人交战，最终还是拗不过这位小祖宗，认命地去找柴火了。
宫殿外的角落里，两人升起一小堆篝火。
地瓜被埋在火堆下的热灰里。
没过多久，一股香甜焦糯的气味便飘散开来。
韩谈用力地吸了吸鼻子。
真香啊。
他看着身边正专心致志拨弄着火堆的嬴宸，心中感慨万千。
这位长孙殿下，虽然年幼，却有主见，有胆识，更重要的是，他对待自己身边的人，是真的好。
能伺候这样的主子，是他韩谈的福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