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铜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刺耳的“嘎吱”声,像是有只生锈的铁爪在抓挠耳膜。林辰屏住呼吸转动钥匙,暗门后的积灰簌簌落下,呛得他连连咳嗽。借着月光,他看清门内堆着半人高的杂物——断成两截的长枪、生锈的铠甲片,还有几个散架的箭筒。
“果然是废弃的兵器库。”他弯腰钻进暗门,靴底碾过碎木屑发出轻响。墙角结着厚厚的蛛网,挂着的灯笼只剩骨架,风从破窗钻进来,吹动蛛网来回摇晃,像某种活物在暗处窥视。
林辰摸出火折子点亮,橙红的火光瞬间舔舐着黑暗。他的目光扫过兵器架,大多数武器都已腐朽不堪,唯有角落里一把柴刀还保持着完整的形状。刀柄缠着的布条烂得只剩几缕,刀身覆盖着暗褐色的锈迹,但凑近了看,刃口依然隐约泛着寒光。
“就你了。”他握住刀柄用力一拔,柴刀脱离兵器架时带起一串铁锈。掂在手里试了试重量,比杂役房的劈柴刀沉了近三成,刀刃长度也更适合劈砍。
火折子突然“噼啪”爆响,林辰猛地回头,只见蛛网后的阴影里似乎有东西动了一下。他握紧柴刀缓缓靠近,才发现是只被惊动的灰鼠,正缩在头盔里瑟瑟发抖。
“吓我一跳。”他松了口气,额角却已沁出冷汗。刚才那瞬间,青铜碎片在怀里微微发烫,像是在预警。他摩挲着碎片表面,突然意识到这或许不是普通的预警——在废弃兵器库这种地方,能让碎片产生反应的,绝不会是一只老鼠。
仔细搜查完整个库房,再没发现其他可用的东西。林辰将柴刀别在背后,临走前特意看了眼那扇破窗,月光正照在窗台上的半截箭羽上,尾端刻着个模糊的“林”字。他心头一震,快步走过去拾起箭羽,指尖触到冰凉的羽毛时,父亲弯弓射箭的身影突然闪过脑海。
“爹当年也来过这里?”林辰将箭羽揣进怀里,暗门在身后缓缓合上。回到柴房时天已微亮,他立刻生起火盆,把柴刀架在火上烤。铁锈遇热泛起青烟,用碎石块刮擦时,露出下面青黑色的刀身。
“是玄铁混铸的。”老张头不知何时站在门口,眯眼打量着柴刀,“这种刀要蘸妖兽血开刃才够利,可惜啊,现在也就比废铁强点。”
林辰往火里添了根柴:“张伯知道哪里能买到妖兽血?”
“买?”老张头嗤笑一声,“黑风山脉外围的溪流里,总能捞到些受伤妖兽的血。不过你得小心,最近进山的猎户,十个有八个是空着手回来的。”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,“这是我攒的伤药粉,比苏丫头给的糙,但止血快。”
油纸包里的药粉泛着土黄色,混着刺鼻的草药味。林辰想起老张头总说自己孙子死于妖患,眼眶有些发热:“张伯,我……”
“少废话。”老张头转身就走,“猎妖时别光顾着砍杀,记住,活着回来比什么都强。”
晨光穿透窗棂时,林辰已经磨好了柴刀。他用布条重新缠好刀柄,试劈了几下,刀风带起的气流竟能吹动地上的草屑。青铜碎片被他用细绳系着贴身佩戴,碎片贴着心口,能感觉到微弱的温热感随着呼吸起伏。
黑风山脉的地图摊在地上,他用炭笔在“黑风口”旁边画了个圈。苏媚说过,那里的野猪妖最多,而且相对容易对付。但药材铺的王老板前天还说,有个猎户在黑风口被野猪妖咬断了腿,现在还躺在家里哼哼。
“得先找王老板问问情况。”林辰把地图折好塞进怀里,换上老张头给的软甲,又将疗伤药分成两份,一份藏在靴筒,一份塞进背包。出门时特意绕到演武场,远远看见赵虎正指挥几个跟班搬兵器,腰间的银令牌在阳光下晃得刺眼。
青风镇的街道刚热闹起来,早点摊的蒸汽混着肉包子的香味飘过来。林辰摸了摸怀里仅有的二十文钱,咽了咽口水,径直走向街尾的药材铺。
“小林子?”王老板正用杆秤称药草,看到他进来,眯眼笑了笑,“今天不买淬体汤了?”
林辰将背包放在柜台上:“想向老板打听点事,黑风口的野猪妖……”
“打住!”王老板猛地放下秤杆,“你一个杂役学徒,打听这个干什么?嫌命长了?”他压低声音,“前天张屠户他儿子就在那折了腿,那野猪妖比一般的壮实,獠牙都泛着青黑色,怕是快晋阶了。”
林辰从怀里掏出块碎银子——这是他攒了半年的工钱:“我想知道它的巢穴具体在哪,还有活动规律。”
王老板的目光在银子上转了转,又看了看林辰背后的柴刀,突然叹了口气:“你这孩子,跟你爹一个犟脾气。”他从柜台下抽出张泛黄的纸,“这是张猎户画的草图,野猪妖巢穴在黑风口西侧的断崖下,每天正午会到溪边喝水。”
图纸上用朱砂标着个歪歪扭扭的“猪”字,旁边画着三道波浪线代表溪流。林辰刚要收起图纸,王老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:“你爹当年就是在黑风口西侧失踪的,你确定要去?”
林辰的指尖猛地收紧,图纸边缘被攥出褶皱:“您见过我爹?”
“何止见过。”王老板松开手,往药罐里添了把当归,“十年前你爹猎到过一头淬体三重的青毛狼,妖丹就卖给了我。他当时说要去山脉深处找什么东西,还说要是回不来,就让我多照看你。”
药罐里的水“咕嘟”冒泡,热气模糊了王老板的脸。林辰盯着图纸上的断崖,突然想起父亲临走前蹲在门槛上抽烟的样子,当时他手里也捏着张类似的图纸。
“那他有没有说要找什么?”林辰的声音有些发颤。
王老板摇了摇头:“他只说跟一块青铜有关。对了,”他从抽屉里拿出个油纸包,“这是雄黄粉,野猪妖最怕这个,你拿着或许能用得上。”
走出药材铺时,阳光已经有些刺眼。林辰摸了摸怀里的青铜碎片,突然觉得父亲的失踪和这碎片之间,一定藏着他不知道的联系。他加快脚步往镇外走,路过铁匠铺时,看到赵虎的跟班正和铁匠说着什么,手指时不时指向黑风山脉的方向。
“看来他们也在打听进山的路。”林辰闪身躲进巷子里,看着那两个跟班买了两副新打造的铁爪离开。他摸出王老板给的雄黄粉,粉末带着刺鼻的气味,让他想起小时候父亲用雄黄在门上画符的场景。
黑风山脉的入口竖着块歪斜的石碑,上面“禁地”两个字被风雨侵蚀得只剩轮廓。林辰检查了一遍装备:柴刀别在背后,短刀藏在腰间,雄黄粉用布包好系在手腕,青铜碎片贴着心口。
刚走进树林,就听到“咔嚓”一声脆响。他立刻蹲下身子,看到脚边的落叶下藏着个捕兽夹,齿刃上还沾着暗红的血迹。这不是猎户常用的那种,弹簧上刻着的纹路,和赵虎跟班腰间的铁爪一模一样。
“赵虎果然想在半路截杀我。”林辰用柴刀撬开捕兽夹,齿刃合拢时发出刺耳的碰撞声。他顺着山路往前走,又发现了三个类似的陷阱,都藏在落叶丰厚的地方,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
走到半山腰的岔路口,林辰突然停住脚步。左边的路宽敞平坦,明显有人经常走动;右边的路狭窄陡峭,长满了带刺的藤蔓。他想起王老板的话,真正的猎妖客都走难走的路,因为妖兽也懂趋利避害。
刚踏上右边的路,手腕上的雄黄粉包突然微微发烫。林辰立刻握紧柴刀,只见前方的藤蔓无风自动,隐约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。他缓缓后退半步,将青铜碎片贴在掌心——这次不再是微弱的温热,而是像握着块烧红的烙铁。
藤蔓后面突然传来粗重的喘息,伴随着石块滚动的声响。林辰看到一对弯曲的獠牙从藤蔓间探出来,青黑色的,正往下滴着粘稠的涎水。
野猪妖!而且比王老板描述的还要高大,肩高几乎到他胸口,皮毛间嵌着不少碎石和断箭,显然经历过不少打斗。
林辰深吸一口气,将雄黄粉包捏在手里。他知道,真正的猎妖,从这一刻才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