决定接下《岩间圣母》核心内容梳理和陈述的重任后，林栀燃起了熊熊斗志。她林栀或许在代码面前是个小白，但在自己感兴趣的领域，绝不轻易认输！
接下来的两天，她一头扎进了图书馆和数据库。不仅翻阅了厚重的西方美术史教材，还找来了达芬奇的传记、文艺复兴艺术评论，甚至尝试阅读了几篇相关的学术论文摘要。她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关键词、时间线和自己的理解，平板电脑里也存满了《岩间圣母》的高清大图和各种细节截图。
她要用实力证明，江辰那个“基于兴趣的效率更高”的判断是正确的，而不是他随意甩锅的借口。
周四晚上，是小组约定的第一次正式讨论时间，地点定在图书馆一楼的小组讨论室。林栀提前十分钟到达，深吸一口气，推开了门。
讨论室里，赵晓峰和李萌已经到了，正凑在一起看手机。而靠窗的位置，江辰已经坐在那里，面前除了笔记本电脑，还放着一本……《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宗教绘画》。
林栀有些意外，他居然也会看这类书？她还以为他的世界里只有代码和算法。
“林栀来啦！快坐快坐。”李萌热情地招呼她。
林栀点点头，在江辰对面的位置坐下，刻意避开了他旁边的空位。她拿出自己整理得厚厚的资料和思路清晰的提纲，深吸一口气，准备开始。
“我们先汇总一下各自准备的资料吧？”赵晓峰提议。
李萌和赵晓峰先后分享了他们找到的背景资料和艺术手法分析，内容详实，准备充分。轮到林栀时，她将自己梳理的核心内容提纲投屏到讨论室的大屏幕上。
“我主要从三个层面来梳理《岩间圣母》的核心价值，”林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自信，“首先是其构图的革新性，三角形稳定构图与人物动态平衡的结合；其次是达芬奇标志性的‘渐隐法’（Sfumato）在营造神秘氛围和人物细腻情感上的极致运用；最后，也是我个人认为最值得深入探讨的，是这幅画背后蕴含的宗教象征与人文主义精神的微妙平衡……”
她条理清晰，不仅引经据典，还结合高清图片的细节进行阐述，偶尔还会冒出几句自己的独特见解，比如将“渐隐法”比喻成“代码中的模糊算法，让边界柔和，情感数据更加丰富立体”。
这个奇特的比喻让赵晓峰和李萌都笑了起来，连一直低头敲代码的江辰都抬起了头，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些被林栀用红色圈出的朦胧光影处，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比喻的可行性。
林栀讲完后，讨论室里安静了几秒。
“哇，林栀，你也太厉害了吧！感觉比维基百科上写得还清楚！”李萌由衷地赞叹。
“确实，逻辑清晰，重点突出，而且……角度很新颖。”赵晓峰也点头附和。
林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，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江辰。他正看着屏幕上的提纲，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了两下，然后开口，依旧是言简意赅的风格：
“结构可以。象征意义部分，数据支撑稍弱。”
他说话的同时，在电脑上调出了几篇林栀没找到的英文文献摘要，以及一些相关画作的对比图，直接拖到了小组共享的云文档里。
“这些，可以补充进去。”
林栀看着那些突然出现的、专业性极强的补充资料，愣住了。他……他不仅听了，还在她梳理的基础上，做了更深入的资料检索和验证？
“另外，”江辰的目光转向林栀，带着一丝探究，“你刚才提到的‘情感数据’量化，具体指什么？”
林栀心里一紧，她那就是个随口胡诌的比喻啊！但看着江辰那副认真求教（或者说，认真找bug）的表情，她只能硬着头皮解释：“就是……你看圣母的眼神，还有天使手指的方向，这种微妙的情绪和动态，很难用0和1精确描述，但正是这种‘模糊’的处理，让画面有了呼吸感和故事性，就像……就像非结构化的数据，虽然难以用传统数据库处理，但价值巨大。”
她越说声音越小，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。
江辰沉默了片刻，似乎在消化这个极不严谨的类比。就在林栀以为他要吐出“逻辑错误”四个字时，他却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。
“类比尚可。强调了非结构化数据在整体感知中的权重。可以作为一个思考角度融入报告。”
他……他居然认可了？！
林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她那个不靠谱的脑洞，竟然得到了冰山逻辑怪的“尚可”评价？
接下来的讨论效率奇高。有了林栀梳理的核心骨架和江辰补充的硬核资料，赵晓峰和李萌负责的部分也很快得到了整合。江辰负责PPT制作，他演示了一下初步的框架，逻辑清晰，排版简洁有力，重点突出，完全是顶级咨询公司报告的风格。
“大神就是大神，做个PPT都跟别人不一样。”赵晓峰小声对李萌感叹。
林栀看着屏幕上那个严谨、高效、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PPT，再想起自己平板里那些花里胡哨、充满各种可爱贴纸和手绘箭头的学习笔记，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两种思维模式的巨大差异。
讨论接近尾声，任务分配明确，初步成果远超预期。众人都松了口气。
“辛苦大家了！下次讨论前我们把各自负责的部分完善好发给江辰就行了吧？”李萌总结道。
“嗯。”江辰合上电脑，开始收拾东西。
林栀也整理着自己的资料，心里有种奇异的满足感。这次合作，虽然压力巨大，但收获更多。她不仅深入了解了《岩间圣母》，更仿佛窥见了江辰冰山之下的一角——他并非不近人情，只是习惯于用最高效的方式解决问题；他严谨挑剔，但也会认可（哪怕是“尚可”）不同的思维方式。
几人一起走出讨论室。夜风微凉，吹散了刚才在室内的些许闷热。
“下次见！”李萌和赵晓峰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。
只剩下林栀和江辰，站在图书馆门口昏黄的路灯下。
气氛莫名又有些凝滞。林栀正想着该怎么开口说再见，江辰却忽然转过头，看向她，问了一句：
“你的绘图软件，用什么格式导出矢量图清晰度最高？”
“啊？”林栀又是一愣，下意识回答，“一般是SVG或者PDF吧……怎么了？”
“PPT里需要一张清晰的构图分析示意图。”江辰解释道，“如果你方便，可以试试。”
他……这是在邀请她为小组作业贡献她的“专业技能”？
“没问题！”林栀几乎是立刻答应下来，心里涌起一丝小小的雀跃，“我可以用插画的形式把构图线标注出来，肯定比干巴巴的线条好看！”
“嗯。”江辰应了一声，算是认可。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资料整理得，不错。”
说完，他朝她微微颔首，便转身迈步，融入了夜色中。
林栀站在原地，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，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他最后那句轻描淡写的“不错”。
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。她低头，看着自己怀里那叠厚厚的资料，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。
好像……和这座冰山一起学习，也没有那么可怕嘛。
她拿出手机，点开插画账号，看到之前那张【wrong variable】的奶茶图下面，又多了一些“哈哈哈”和“大神反差萌”的评论。
她笑着点开绘画软件，新建画布。
笔下，Q版的自己正对着一叠厚厚的资料奋笔疾书，而对面，Q版的冰山小哥头顶冒出一个小小的思维气泡，里面是清晰的数据流和逻辑树，但树的枝干上，却悄悄开出了一朵小花。
旁边配文：【Collaboration mode: ON. (协作模式：开启。)】
今晚的月色，真好啊。她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