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
5.
我的提问让林成夏几乎在一瞬间就怒火中烧。
他跳起来指着我，脖子上有青筋爆出。
“我、我当然不知道，我一直都在外面打丧尸！”
我点点头，又继续询问。
“那你哥给你配发的口粮，够吃吗？”
还没等林成夏想好应该怎么回答，就有人嗤笑出声。
“你看他那满面红光的样子，哪里像是不够吃的。”
这下，人们看向林成夏的眼神带了些审视。
平常的林成澈，比较孤僻，每天只知道杀丧尸，甚至和苏琪亲密的时间都很少。
但我知道，他也是为了给苏琪更好的生活。
林成澈的衣服下满是为了活命而锻炼出来的肌肉，而林成夏，没有武力值，撑起那身衣服的全是每天吃饱喝足的肥肉。
他的衣服还算宽松，再加上林成夏一直都因为自己是基地长而不太与人们接触。
这才没能被人发现破绽。
但吃不饱的人和顿顿饱的人终究是不一样的。
林成夏反应过来，急忙无力地辩解，“我跟我哥交流很少，每次也都是吃不饱的。”
“这么说来，我才发现，林成澈，你是不是胖了不少？”
有人语气有些不确定地询问。
随着他的话音落下，基地里很多人也都纷纷讨论起来。
“不过，这两个兄弟长得真的很像，这林成澈真的很像林成夏啊。”
本来只是无心的一句话，邓虎却突然冷笑一声，几步站到林成夏的面前。
“说起来，成澈，怎么从你昨天回来，就对我这么冷漠呢？”
林成夏惊慌地抬起头，对上了邓虎满是冰冷的眼神。
其实本来林成澈就和邓虎关系一般，并不是会经常说话的类型。
但这一切，林成夏并不知道。
所以他即使冷汗已经顺着脸颊流下，但常年做基地长的经验还是让他迅速冷静下来。
他学着平常林成澈的模样声调，可干涩的嗓音让他的模仿显得如此拙劣。
“我只是因为哥哥去世了，这才一时间没能接受过来。”
说着，林成夏还拍了拍邓虎的肩膀，“抱歉啊，虎子。”
邓虎挑了挑眉，这才笑出了声。
见状，林成夏刚要松一口气，但下一秒，邓虎的声音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虽说基地里关系好的弟兄都会叫我虎子，但是林成澈，你什么时候这么叫过我？”
邓虎高大的身躯压了下来，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些笑意。
他的嘴角随意地扯了扯，满是结实肌肉的手臂环绕在胸前，巨大的压迫感在一瞬间袭来。
“没能接受过来？可你昨天在基地长办公室的门口，拦着嫂子不让发粮食的时候，脑子看起来很清醒啊！”
人群里立刻响起一片嗡嗡的低语和毫不掩饰的嗤笑。
是啊，一个“悲伤过度”，“无法接受”的人，哪来的心思和力气去争权夺利，阻拦救命粮？
更何况，林成澈从来都不是一个在乎权利的人。
我立刻做出安抚的模样，“安抚”着邓虎。
“成澈只是太心急，也是为基地着想。”
说完，我又为难地看向林成夏，耳边早已安排好的人开始向周围的人传播焦虑。
“这个林成澈越看越奇怪啊，会不会是什么奇怪的人冒名顶替的呀！”
这样的私语声传入林成夏的耳朵，他的面色逐渐阴沉下来。
6.
我突然做出突然想起什么的模样，看向林成夏。
“对了，妹夫，半年前，你的后背曾经为了救人被丧尸抓伤，虽然已经被治愈系异能的人清除了感染的风险，但伤疤一直没有愈合。”
“你让大家看看你的伤口吧，这么做也好安抚基地里的大家。”
林成夏紧抿着唇，没有动作。
毕竟，他甚至不需要漏出后背，只需要将外套脱下，人们就能很明显看出他根本没有任何肌肉！
那样的身材，根本就不是常年在外拼搏的林成澈会有的。
即便林成夏想办法伪装了声音和行为习惯，可他无法伪装那道狰狞的疤痕。
围观人员纷纷点头，看向林成夏的眼神里带着些审视。
“对！成澈哥脖子后面是有那么一大块疤！我亲眼见过！”
“没错！那次要不是林二哥，我们小队全得交代在那！”
“林成澈，只是让我们看看伤疤没什么问题吧？毕竟之前天气热的时候，你也完全没有避讳地脱过上衣。”
质疑的声音此起彼伏，如同海浪般疯狂扑向林成夏。
他强壮镇定，大概在想还有什么借口才能避开这一场对他来说莫名其妙的讨伐。
苏琪连忙扑上去挽住林成夏的手臂，声音尖锐且带着些恐慌。
但她仍然表现出一副震惊的模样，怒视着我。
“姐姐，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我的丈夫，他就是成澈！”
“我知道姐夫死了，让你受了很大刺激，我也知道你心里难受，但是人死不能复生！”
“更何况，成澈也失去了唯一的亲人，也很难过，你们怎么能这样怀疑他！”
“他虽然少言寡语，但是平时为基地做了多少贡献，难道你们看不见吗？”
被苏琪字字泣血的声音感染，许多人不自觉低下了头。
也有人目光犹疑，“又不是我怀疑......咦？”
他想要寻找刚刚煽动他针对林成夏的人，一转头却发现已经消失无踪。
见有效果，苏琪急忙继续开口。
“那些粮食，有多少是成澈拼了命带回来的，这些粮食姐夫一个人管理又是多么困难？”
“他每天精打细算，省吃俭用，就是为了有足够的粮食，这样大家才能多撑几天！”
“现在姐夫刚走，你非但扭曲姐夫的意思把食物全部拿出来，还要污蔑成澈，难道非要毁了基地你才甘心吗？”
7.
在这场模式里，苏琪被所有人宠着，根本不用自己考虑如何生存。
就连她身上的衣服，也都是末世里很少见的，最干净的存在。
她在基地人人缘不错，现在顶着一张干净的面容可怜兮兮地哭泣，倒是惹得许多人心疼。
苏琪的话语再次指向我分发粮食的行为，将我的举动全部抹黑。
看着这样的苏琪，我晃了晃神，似乎重现了那场死于非命的痛苦回忆。
在异能预测中，她也是这样装可怜，将我推上了不归路。
林成澈也装成被误解后的伤心模样，“嫂子，你是不是早就盼着哥哥死，这样你就可以收买人心，将整个基地毁于一旦。”
看着两人的模样，很快就有人被煽动起来。
他们抱着我刚刚分发下去的粮食，毫不避讳地用充满敌意和怀疑的目光看向我。
“粮食怎么能一下子全都分完？那我们以后怎么办？”
“我早就说，她可是林成夏的妻子，真能什么都不知道？说不定就是她......”
“就是！分粮食是假，想夺权才是真吧！”
邓虎气得脸色通红，“放屁！你们这群听风就是雨的家伙，苏姐想当基地长，老子第一个支持！”
“她根本没必要给你们分发粮食，苏姐的能力有目共睹！”
趁着一片混乱，林成夏的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狠决，再抬头时，看向我的目光像是淬了毒的尖刀。
“嫂子！”他的声音中满是悲痛，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，“我知道你恨我，恨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！”
他的声音颤抖着，就像是一个真的被嫂子伤透了心的可怜人。
“你恨我为什么没能救下哥哥，我承认这是我的无能。”
林成夏顿了顿，深吸了一口气，突然将手指指向我，声音充满了控诉。
“可你不该毁掉哥哥用守护的存在，甚至还要污蔑我冒充哥哥，这我绝不允许！”
林成夏的目光沉沉，声音充满了蛊惑。
“你们有没有想过，苏佳知为什么能拿出这么多粮食，甚至敢全部分掉？”
人们互相对视着，都静静等待着林成夏的后话。
看着他眼中的得意，我突然感觉到一些不详的预感。
果然，下一刻，林成夏大声喊着。
“因为她有恃无恐，根本就不需要这些粮食，她早就和外面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勾结在一起了！”
8.
此话一出，全场沸腾。
在末世里，人们最害怕的就是丧尸。
更害怕的，是和那些进化出智慧的丧尸勾结，一同反过来害人的人类。
苏琪适时流下泪来，带着些大义灭亲的悲壮感。
“是的，就在昨天晚上，我亲眼看见她离开了基地，就在附近的那栋废弃的厂房里，和一群黑袍怪人见面。”
“不会有错的，那些人身上有特别浓烈的腐臭味......她拿出这些粮食，就是为了收买人心。”
“只要你们都信任她，她就可以将整个基地送给外面的怪物，她就是人类的叛徒！”
和记忆里的画面逐渐重合，我没想到，即使是已经做到这个地步，竟然也会被他们继续污蔑！
叛徒、勾结丧尸，每一个词语拿出来，都会激起人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。
末世七年，丧尸是所有人共同的噩梦，更是让无数人妻离子散的罪魁祸首。
无数仇视的目光向我看了过来，见势不妙，邓虎立刻上前几步挡在我面前。
除了他以外，许多基地里经常冲在前线的战士们也纷纷护住我。
“苏姐是什么样的人，兄弟几个最为清楚，这么多年来她为基地做了多少事，是不可能背叛基地的！”
我拍了拍邓虎的肩，示意他让开。
虽然不明白我的意思，但邓虎还是侧开几步，让我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中。
林成夏悲痛地看着我，“我妻子怎么会拿自己亲姐姐的清白和全基地的性命开玩笑？苏佳知，你敢对天发誓，你昨晚没有离开过基地一步吗？”
无数双眼睛注视着我，我注视着一张张愤怒狰狞的脸，最终和林成夏对上了视线。
“我昨晚，确实离开过基地。”
人群瞬间沸腾，“她承认了！她真的是叛徒！”
“杀了她！”
林成夏眼中精光爆闪，嘴角几乎压不住那抹胜利的弧度。
苏琪也停止了哭泣，脸上掠过一丝快意。
“但是。”我的声音陡然变冷，“我是去收殓我丈夫林成夏的遗骸的。”
喧闹声骤然停止，而我死死地盯着林成夏，嘴角勾起。
“林成夏并非死于丧尸之口，他是被自己信任的弟弟，林成澈，也就是现在冒充他身份的这个人亲手推入丧尸群的！”
“什么？”
“推入丧尸群？”
人们犹豫的目光在我和林成夏之间扫视，他们不知道到底应该相信谁。
事实上，比起大部分都没有思考能力的丧尸，人们更害怕的是背后捅刀的人心。
林成夏脸色剧变，“苏佳知！你为了污蔑我，连这种谎话都编得出来！”
“我就是林成澈！我怎么可能害我亲哥哥！”
我冷笑一声，“那你敢不敢，让大家看看你的后背。”
“这是最容易辨别我们谁是说谎的人的方法，不是吗？林、成、澈。”
我一字一句念着他的名字，欣赏他仓惶的模样。
刚刚被遗忘的事情被我重新提起，这一次，矛头直指林成夏。
9.
“琪琪！琪琪你告诉他们！告诉他们我是谁！”
他猛地抓住旁边苏琪的手臂，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一直试图掩藏自己存在感的苏琪，此时颤抖得如同筛糠。
自从基地建立以来，她甚至没有几次直面丧尸，心理承受能力极差。
苏琪几次开口，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。
看着林成夏阴鸷的表情，苏琪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。
“他不是成澈！他是林成夏，之前的话都是他威胁我说的！”
我毫不惊讶苏琪的反应，与我相伴这么多年的妹妹，我自然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。
只要有人在前面顶着，她可以做出任何事。
可一旦自己的支柱倒塌，她就是谁都可以推一下的墙头草。
一瞬间，林成夏脸色苍白，立刻转身想要跑出去。
可邓虎的反应极快，几步之下就轻松追上了林成夏，他手一伸，直接抓住了他的后衣领。
只听布料撕裂的声音，林成夏的衣服被直接扯下。
那光滑没有甚至没有任何擦痕的后背，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。
“他不是林成澈，他真的是林成夏！”
“他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冒充他的身份，他还想害死苏佳知！”
邓虎一把将他按在地上，在邓虎的桎梏下，林成夏根本动弹不得。
我冷笑着向他们走了过去，到了林成夏面前，我俯下身满是笑意地看着他。
“林成夏，你罪该万死，按照基地的规矩......”
伴随着身后满是怒意的眼神，我的手中升腾起巨大的，足以吞噬一切的火焰。
林成夏惊恐地看着我，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满是泪痕。
“我错了，佳知，给我一次机会，这、这都是苏琪想出来的，你去杀了她！”
我冷笑一声，示意身边的战士将苏琪一同带了过来。
这对差点害死我的苦命鸳鸯，也终于算是团聚了。
站在原地，我高声呼喊着。
“我们的基地不留祸害，林成夏克扣粮食，害死那么多人，该死！苏琪，利用林成夏的便利锦衣玉食，不顾基地大局，该死！”
手中的火焰迅速凝聚，逐渐由红色转变成代表着高温的青白色。
这次，我们的局势终于反了过来。
压制着他们两人的战士纷纷松开手，有人站在他们身后，与他们的影子融为一体。
那是基地里有着踩影异能的人。
两人动弹不得，只得哀求地看着我，一遍又一遍重复他们知错了。
我冷漠地看着他们。
在末世里，决不能对敌人有任何一丝仁慈。
青白的火焰席卷而来，只一瞬间，他们连惨叫都没能发出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我转过身去，看着眼神里满是恐惧的所有人。
“基地不能没有领导人，现在林成夏已死，由我来担任基地长，你们......谁有意见？”
我的目光扫视着众人，凡是与我对上视线的都纷纷低下头去。
整个现场鸦雀无声。
我缓步走回广场的正中央，将尚未发放完的粮食全部收回戒指。
阳光刺目，空气里满是已经习以为常的腐臭气息。
末世十年，人类完全消灭丧尸。
有书记载，末世第七年，有战士苏佳知统领人类最大的基地，攻占高阶丧尸。
那人写道，人类危及之时，废墟之上，总有人要先站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