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应祈结婚那天,我这个曾经试图勾引他的继妹,因为想捡一个矿泉水瓶换钱做透析,误入婚礼现场。
他搂着港城大佬的独女,漠然地踩在我的手背上:
“妹妹,当年你为了报复而勾引我,后悔了吗?”
我扬起一抹明媚的笑:“那你爱上我,有没有后悔?”
季应祈气急败坏地命人将我扔进了储物间。
有幽闭恐惧症的我将门板抓出无数道血痕。
都无人回应。
后来,季应祈终于出够了气。
我却已经死了。
1
如果不是为了攒够做透析的钱,我不会误入季应祈的婚礼现场。
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我的男人,此刻穿着一身昂贵的高定西装,温柔地搂着港城大佬的独女安逢春,眉眼之间皆是锋锐。
听到我的回答,他眼中阴鸷一闪而过,踩瘪我要捡的那个矿泉水瓶。
一脚踢进垃圾桶。
他的语气难掩嘲讽:“堂堂凌家大小姐,如今沦落到要捡破烂为生了?”
安逢春依偎着他,按着唇角发出轻笑:
“阿祈,好歹是你的继妹,怎么可以不帮忙呢?”
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孤傲的神采,像施舍一样开口:
“凌欢一,你不就想捡点我们不要的饮料瓶么。”
“你脱一件,我给你一个,如何?”
她笑得放肆张扬:“正好做回你的老本行,让大家看看,你当初是怎么不要脸地勾引阿祈的呀。”
屈辱感将我瞬间淹没,我难堪地攥紧双拳,求助的眼神,下意识落到季应祈的身上。
曾经,我们是彼此最信任的人。
只可惜,后来我打碎了他的这份信任。
季应祈是十岁那年被母亲带着,一起嫁入凌家的。
彼时,我母亲抑郁自杀去世不久,头七刚过。
我十分抗拒这个新妈妈和新哥哥,总是变着花样的折磨、折腾他们。
可季应祈从来不会生气。
哪怕我撕了他所有的暑假作业,他也只是温柔地笑笑,说:“没办法,再重新做一份就好。”
慢慢地,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对这个几近完美的继兄心动了。
在我的穷追不舍、死缠烂打之下,我们瞒着父母,谈起了地下恋爱。
从十八岁到我二十二,整整四年的大学时光,我们拼尽全力地热恋着,甚至约定好等我大学毕业就坦白一切。
可坦白前夕,一场意外击碎了所有。
父亲被绑架撕票,季应祈的母亲因殉情而跳楼自杀,凌家拥有的一切都摇摇欲坠,季应祈脸色惨白却坚强地将我紧紧搂住,沙哑着嗓音说:“一一,别害怕,还有哥哥在。”
可看着他那脆弱易碎的双眼,我却只是露出一抹残忍地嗤笑:
“季应祈,你不会真以为我爱上你了吧?”
“说实在的,你还挺好玩的,比你那个只会勾引爬床的老妈更有意思。”
“但你比她好像蠢一点——明知道我恨透了你妈,居然还天真的以为我会爱上你。”
“本来打算等你坦白后,再告诉全世界的人,是你强迫我的。既然你妈已经死了,那我现在也没有报复的必要了,你——”
“可以滚了。”
最后一个字落下,他已经脸色惨白如纸。
他用那样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,紧紧抓住我的衣袖,嗓音破碎沙哑:
“你在骗我?”
“这么多年,你一直都只是为了报复而在骗我?”
我不耐烦地点头:“还不够明显吗?谁会喜欢上小三的儿子?”
他如遭雷击、摇摇欲坠。
可哪怕这样,他依然不肯松开我的手,甚至放下了所有的尊严问我:“凌欢一,这几年,你有没有过……哪怕那么一点,对我的喜欢?”
“只要有那么一点,我可以什么都不介意,我们重新再来,好不好?”
他近乎哀求。
惊雷闪过,照亮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。
他好像爱惨了我。
可我只回了他四个字:“痴人说梦。”
他终于缓慢地松开了攥着我的手,滚烫的眼神逐渐变冷,只剩下刺骨森寒的恨意。
后来,我听说他投奔了国外的姑姑,在金融街混得风生水起,人人赞不绝口,还相识了港城大佬的独女安逢春,是众人口中的天作之合。
他们真的很配啊。
我恍惚地望着这一对璧人,耳边,季应祈的声音如惊雷炸起。
“看来饮料瓶还不够?”
季应祈嘴角掀起一抹嘲讽至极的笑容。
“你要是脱完,今天现场所有的废品都归你,如何?”
2
看着他那双冰冷的眼。
我的胸口像是被千万根针扎般,绵密地疼痛起来。
这些年,我常在午夜梦回、辗转难眠时想起季应祈离开时那双充满恨意的双眼,疼痛便更加如骨附蛆。
因此这样的痛对于我来说,竟然变得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。
顶着现场无数双异样的眼神,我扬起嘴角,撑起一抹放肆明媚的笑容,缓慢开口:
“好啊。”
“只不过我凌欢一可不是什么人都要勾引的。”
“区区一些废品哪够格?脱一件十万,哥哥你给得起么?”
我凑近他,轻佻地解开了外套纽扣。
呼吸交缠之间,季应祈的眼神乱了。
他沉着脸,死死盯着我的手,没说话。
我开始解衬衫的纽扣。
周遭无数议论的声音响起。
“还真脱?也太不要脸了吧?”
“这你就不知道了吧,这女的本来就是个千人骑的破鞋,脱几件衣服算什么?”
“虽然够烂,但这身材是真不错,长相也很顶,一晚上多少啊?你们知道行情么?”
那些声音犹如蚂蚁一般啃噬着我,屈辱感将我彻底淹没。
可我没有求饶,仍然抓住衬衫衣角,往上掀。
苍白平坦的小腹瞬间暴露在无数贪婪的视线中。
我闭上眼,就要脱下最后一件保护我自尊心的遮蔽——
“够了!”
手被人猛地打开,季应祈沉着脸,声音阴沉至极:
“凌欢一,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知廉耻。”
“穿上!”他几乎咬牙切齿,“免得脏了我的眼睛。”
我沉默着,蹲下身去捡我的外套。
安逢春的高跟鞋,却悄无声息地踩在上面。
更甚者,当我拉拽外套的瞬间,她直接发出一声惊呼,往后仰倒而去!
她的高跟鞋擦过我的手背,尖锐的跟部在我的手背划开一条鲜血淋漓的伤口。
安逢春撞入季应祈的怀抱,吓得花容失色:
“你、你推我干什么?”
我咬紧牙关:“我没有……”
“凌欢一!”季应祈却将安逢春紧紧护住,一把抓住我的手腕,“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恶毒……不!从一开始,你就是如此的低劣恶毒……”
是啊。
我多恶毒啊。
我轻轻地笑出声来,眼眶发红,身体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。
正是因为我恶毒,所以当年凌家出事,担心季应祈被牵连进来的我,宁肯骗他我是在报复他,也要让他离我远远的……
正是因为我恶毒,所以哪怕他那样痛苦的求我,我都绝不回头……
正是因为我恶毒,如今,我明明可以说出一切真相。
可我依然不敢说。
因为,我快死了……
3
季应祈眼中浓稠如墨的恨意再难压制,他的视线停在我血肉模糊的伤口上。
眼神不自觉地一缩。
“你的手……”
他嗓音沙哑地开口,却被安逢春突然打断。
“阿祈,我的手好疼……”
安逢春露出掌心一条擦破皮的口子,连血都没出。
却瞬间让季应祈心疼不已。
“给逢春道歉。”他幽深阴鸷的视线看向我,几乎厉喝道,“跪下!”
我攥紧衣角,轻轻摇头:“我没……”鲜血顺着手腕滚落,“滴答”一声砸在地上。
“听不懂人话是吗?”季应祈拽着我的手腕,将我往地上摁去。
他的力气大得我根本无法挣脱。
“扑通”一声,跪倒在地。
我的手掌按在地面上,露出手腕上的一条佛珠手链。
看到它的瞬间,季应祈眼神紧缩:“凌欢一!你有什么资格还戴着这条手链?”
“哗啦”一声!他直接扯断那条手链,无数珠子稀里哗啦砸了满地,我的心脏紧缩,蓦然瞪大双眼:
“你——”
“还给我!”
我大口的呼吸着,完全顾不上手上的伤口,只是不停地满地去刨那些破碎的珠子。
这是我继续活下去的,最终的念想。
无数个深夜,我因疼痛而辗转反侧时,是抱着这条佛珠,才能困难的入睡。
它是哥哥十八岁那年送我的成人礼。
他说,这是他跪了三千阶为我求来的菩提珠。
能护佑我一世平安……
可现在,它却碎了……
我怔忪地将那些破碎的珠子揽入怀中,突然听到安逢春朝季应祈撒娇的声音:“阿祈,你追女孩的招数是不是都差不多呀?”
“这佛珠,怎么她也有?”
她抬起手,露出手腕上的那串菩提珠。
凛冽寒风向我迎面而来,刺得我浑身发抖,连呼吸都变得局促。
我视若珍宝的东西,就这样被她弃如敝履地扔进垃圾桶:“我才不要和别人一样的东西!”
“不一样。”季应祈揉着她的手掌,温声宽慰,“她那条是廉价品,你这条,我才真正的跪过三千台阶。”
安逢春朝我露出一抹挑衅的笑容:
“廉价品和垃圾,正好相配。”
我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。
“算了,不玩了,把她扔出去吧,我嫌晦气。”
有人走过来,将我狠狠拽起。
他们的手肆意地抓过我的身体,有人甚至撩开了我的衬衫……
在无数双充满恶意的眼神中,有人扯开了我的衣袖。
露出大片做过透析的乌青。
“你们看!这是什么……”
“啊,好恶心!”
季应祈停住步伐,皱起眉头,朝我的手臂看来。
瞳孔骤然紧缩。
4
抬我的人骤然松了手,我狠狠摔在地上。
所有人都嫌恶地退避三舍,生怕从我身上沾了晦气。
独独季应祈抬腿向我飞速走来。
他按住我的手臂,声音沙哑低沉:
“凌欢一!你这是什么?”
“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针孔和乌青,你都……”
他眼中情绪如乌云般来回翻卷,最终沉入阴鸷的深渊。
要不,说了吧?
有一瞬间,我真的这样想过。
可就在我缩回胳膊的瞬间,安逢春却走过来,嫌弃地踢开了我的手:
“凌欢一,你现在已经落寞到要卖血为生了吗?”她发出嗤笑,难掩嘲讽,“你以为你露出一点针眼,就会让阿祈心疼吗?你想多了,阿祈早就不是从前那个轻易就会上当受骗的季应祈!”
她挽住季应祈的胳膊,拽着他后退。
季应祈闭上眼,倏忽笑了:
“原来如此。”
他似乎很羞耻于自己的又一次上当受骗,于是用居高临下的眼神望着我,一字一顿:
“凌欢一,你后悔吗?”
“如果当年,你没有骗我,没有想要报复我,至少现在,你还过着衣食无忧的千金大小姐生活……”
他双目幽深地盯着我,换来的却是我的轻笑。
我扬起一抹近乎明媚的笑容:
“哥哥。”
“那你爱上我,有没有后悔过呢?”
在满场低呼的惊讶声中,无数议论纷纷的声音响起。
季应祈露出难掩的难堪之色,终于气急败坏地拽着我的胳膊,将我推向一旁:
“死不悔改!”
“把他给我关进储物间。”
“绝不能让她毁了我的婚礼!”
我终于恐惧地瞪大双眼,不停摇头:“不,我不要……”
“你明明知道我害怕……季应祈!”
我有幽闭恐惧症。
小时候,我爸关我禁闭,我吓得泪流满面,是季应祈偷偷钻进来陪我。
他明明知道我害怕!可是此刻……
他却扯起一抹冷笑,说:
“那不是你为了勾引报复我,玩的小把戏吗?”
5
我被塞进了狭小的黑暗空间。
里面伸手不见五指,根本看不清楚四周都有什么东西。
我僵坐在那里,无边的恐惧将我淹没。
可偏偏这时,门外却传来幸福的婚礼进行曲。
在这对新人美貌的宣誓中,我听到了细碎的动静。
紧接着,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上爬过。
我所有的坚强都在此刻被击溃了,发出绝望的嚎叫:
“我错了!哥哥,我知道错了,求你放我出去,我再也不敢了!”
我颤抖着,声音越来越大:“求你放我出去,我真的好害怕……”
我激烈地拍打着门框,手掌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开一道鲜血,我拍了满墙的红色,终于,有人走了过来……
“什么情况啊?她听上去真挺绝望的,我们要不还是跟季总说一声?”
“说什么啊!安小姐都吩咐了,没有她的允许,绝对不能放她出来。”
“再说了,安小姐让我们往里面加了那么多的料,季总要是过来看到了,岂不是全都暴露了?”
他们的声音逐渐变远了。
有“吱呀吱呀”的叫声不停在我的耳侧响起,全身都被看不清楚的小动物爬满,我觉得痒,拼命地抖动着自己的身体,不停地发出骇人的惨叫。
终于,婚礼进行曲放到了尾声。
而我也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力气,绝望地瘫倒在地……
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。
远远的,我听到熟悉的步伐逐渐向我靠近。
“她没求饶?”季应祈压低声音问道。
“没有。”两个守着我的人一前一后地说道,“安静得很,刚进去看了一眼,好像是睡过去了。”
季应祈沉默了一瞬,才冷嗤一声:
“凌欢一,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犟。”
“只要你肯跪下来给逢春磕头道歉,我可以立刻放你出去……”
“好啊……”我气若悬丝地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。
本以为他听不到的。
谁知,季应祈居然有些震惊地沉默一瞬,问道:
“你同意了?”
就好像,我的低头,是件绝对不可能的事。
我闭紧双眼,正要继续说话。
门外手机铃声突然大作。
“那是她的手机?”
被关进储物间前,我那个穷酸的,不过买成几百块钱的手机被他们收走了。
我连自救都做不到。只能靠着冰冷的铁门,痛苦的苟延残喘。
感受着生命,一点一滴地消逝……
季应祈似乎拿起了我的手机,念出屏幕上显示的字眼:
“刘医生?”
“怎么,你的新男友吗?”季应祈冷笑一声,直接按下接通。
刘医生的声音随之响起:
“凌小姐,你出什么事了吗?”
“不是约定好下午四点做透析,怎么还没来?”
“你现在的肾脏情况非常糟糕,一次透析都缺不得,赶紧过来。”